【副八】当时的月亮(4)

五月(2)

  齐恒和二月红走了一会,张日山和小时还在原处站着。小时好像在回味刚才的偶遇,意犹未尽的深呼一口气,对张日山说,齐老师和红老师简直太好看了,如果是我一个人,我一定以为做了一场梦。烟雨迷蒙的牡丹园,两位翩翩而去的浊世佳公子,简直让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。

  说完,她碰了一下张日山说,张日山,你怎么傻了?我们回去找大部队吧。两个人刚转过身,就听到齐恒在不远处问,你们怎么过来的?要不要搭车?

  张日山说,齐老师,我们坐单位的包车就行。不用麻烦了。齐恒求救似的转头看二月红。二月红微笑着说,不麻烦。坐单位的包车时间上有限制,你们也很难玩尽兴。搭车的话,时间自由一些。小时,你刚才不是想去看京剧吗?我可以给你讲讲,有兴趣吗?

  小时乐滋滋的点着头,有啊,谢谢红老师。然后就摸起手机打电话请假。二月红安静的等她打完电话,说,我们沿着这条路走,再往前走有个游乐场,看看有你喜欢的项目吗?小时两眼放光,忙不迭的就跟着往前走。

  张日山看着走在前面的二月红和小时,低声问齐恒,齐老师,二月红不是陪你一起来玩吗?怎么把你扔下了?

  齐恒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,说,你这话说的!好像我被人抛弃了一样。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?

  张日山摇着头,说,怎么会?

  齐恒问,你上次说喜欢温柔大方,会照顾人的,小时是这种类型吗?

  张日山看着齐恒说,齐老师,你是想问小时是不是我女朋友吗?您说话总是这么委婉。不是啊,我们单位不允许员工内部恋爱的。再说我现在也没这心思。

  两个人聊着就走到了游乐场。咖啡屋外边撑着两张阳伞,阳伞下摆放着很文艺范的木桌木椅。二月红和小时正坐在那里喝咖啡。

  张日山刚想坐过去,就听齐恒说,我想去做摩天轮,张日山你愿意陪我去吗?

  两个人跨进座舱,相对而坐。齐恒说,以前我经常一个人坐摩天轮,望着窗外,想着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长沙的某个地方,我在高处猜测,他到底在那里,在做什么。今年1月份,我在“北京图书订货会”上见到他了,现在他就坐在我对面。张日山,你刚才说我说话委婉,那我说的直接点,我喜欢你。

  张日山脸色涨红,在密闭的座舱里手足无措的望着窗外,说,齐老师,您开玩笑吧?齐恒皱起眉头说,我像是开玩笑吗?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?

  不想。张日山的话脱口而出。

  齐恒只觉一阵眩晕,身体轻飘飘的,心思平静。他心里并不感到难过,又或者像是人的应激反应,刚受伤的时候身体是感觉不到疼痛的,要停一点点时间,麻痹的神经才会恢复正常,痛感才会如海浪一样一波一波袭来,他轻轻叹口气说,你怎么都没有好奇心呢?

  张日山这才抬起头,齐恒看到他脸颊绯红,桃花眼里带着些好奇,好在没有表露出什么厌恶的情绪,要不然齐恒真的没有勇气说下去。

  齐恒说,不管你是否相信,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梦到过你,那时候你还是个少年,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。去培训班代课也是因为我想认识你,希望这样说没有吓到你。

  张日山皱起眉头说,齐老师,会不会是你小时候看过什么电视剧或者小说,记住了里面的某些片段~~~

  齐恒看着他不得其解的样子,苦笑着说,也许吧。他不想和张日山争辩,不懂的人,你如何解释他也不会听懂,反而徒增难堪。

  座舱从最高处慢慢下滑,齐恒趁着下舱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问,张日山,我们还能做朋友吗?

 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,太他妈俗了。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有着相似的套路,看来自己以后要改行写爱情小说,不过就是我爱你,你爱他,各种纠结各种错过。

  他过去的岁月里寻找的时间太久,期盼的念头太足,他幻想过了各种表白的方式,对方回应的方式,最后却还是选了最俗的一种。他以为他的爱情会是一眼万年,刹那永远的,对方肯定会一眼认出他来,然后就是情投意合,亲密无间。他的幻想里没有过对方无知无觉,自己应该如何应对。那是他意识中的禁区,他从来没有闯进去过,纷繁的想法总是绕着那个禁区走,又或者那其实是他心底的恐惧,所以才会被封存起来,直到现在。

  也许张日山是对的,那有什么上天注定,灵魂伴侣,不过是互相迁就。可是他不甘心,他深深的盯着张日山,如果张日山此时抬起头,或许会被齐恒贪婪的目光吓到,但是齐恒克制的很好,座舱落地的时候,他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眼神了,变得像平时一样,平静温和。

  回去的路上,四个人坐在车里,聊着各种轻松的话题。张日山坐在后座上,偶尔从内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齐恒的眼睛,那双眼睛和之前一样,说话的时候眼角带出一丝笑纹,看不出任何沮丧失落的影子。

六月

  后来周末,张日山和齐恒还是会在培训学校碰见。齐恒看张日山一脸局促,也不忍心为难他,不再执意邀请他一起吃饭。大概一个多月之后,他叫住张日山,说解九要出一本围棋教材,问张日山如果是自费出版的话,大概书号需要多少钱,排版印刷需要多少钱。谈起工作来,张日山倒是放松一些。这不过也是齐恒想要和他见面聊天找到的借口,这些问题解九自己完全可以直接找张日山,又何必经过他呢?

  两个人聊完了图书出版的细节,齐恒说,上次在森林公园……他明显感觉到张日山整个人都紧张起来,从脸上的神色到身形都迅速进入一种紧绷的状态,像是碰到了天敌的小动物。齐恒也跟着纠结起来,赶紧说,上次你说的那句话,很有道理。我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,也许真的是某些片段混入了我的记忆,然后被时间篡改了。你说服我了。

  张日山眼睛中露出疑惑的神情,齐恒说,你不用紧张。我可能要离开长沙一段时间,提前和你说一声,算是告别吧。齐恒想,他之所以来长沙,是因为他想要找的人在这里,现在这个人他找到了,他却为了躲开他,而离开长沙,人生真是处处充满着悖论。

  他原本以为只要能见到张日山就会开心,不管他是否喜欢自己。公园里的花绽放的很美,也不是非要采回家才能欣赏。可是人和花是不一样的,和所有好看的东西都不一样。你会期盼着他对自己笑,对自己好,和自己互动,你明明知道他在哪里,但是却亲近不得,而且可能还要看他对别人好。这种感觉相当折磨人,这样看来倒是不见更好。不见的话,自己还可以幻想,反正对于自己这种靠文字吃饭的人,做白日梦从来不是什么难事。

八月

  自从那次告别之后,张日山已经3个月没见过齐恒了。他加过齐恒的微信,但是不知道齐恒是从来不发,还是根本已经把他拉入了黑名单,他在朋友圈没有看到齐恒任何的状态。这样不是很好吗?被人表白了,自己拒绝了,没有纠缠没有难堪,一切悄无声息的结束了,甚至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。

  当齐恒说梦见过自己,寻找自己很多年的时候,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些触动,就好像有些深埋在水中的珍宝随着海水的起落时隐时现,但是有什么东西阻拦着他。是什么呢?带着点委屈,受挫的记忆。高中一年级的时候,某个男生拦住他,他那时候还比较瘦小,没有现在健身之后强壮肌肉和身材,扣住他的下颌,调笑着说他的皮肤多么白嫩,眼睛多么勾人,然后凑近了就要吻他。

  他挣脱不开那人的挟制,剧烈的挣扎让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,那人凑在耳边说,你哭起来更好看了。也许远远看去,两个人的姿势好像一对紧紧相拥、难舍难离的恋人,他听到一声剧烈的吼声,张日山,你在做什么?

  那个男生逃走了。张日山看着走过来的张启山,他的大哥。张启山对他一直非常严厉,他还来不及解释,就被张启山狠狠的揍了一顿,然后听见他大哥很不屑的说,想不到我的弟弟竟然是个同性恋,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。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男生在一起,我会揍得更厉害。

  为了克制眼泪,张日山的鼻腔忍的生疼,心里酸胀的几乎喘不过气来,他懒得解释,又觉得被人这么容易扣住简直丢脸,于是只能气咻咻甩开手,脚步踉跄的离开。

  这么多年,他厌恶和人身体接触,不喜欢被人盯着看,没有谈过恋爱,大学毕业也没有听从大哥的安排,帮忙打理生意,而是封闭着自己,选择了一个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的工作。

  齐恒表白的时候,他的表现挺淡定的,但是之后却回过味来了。刚开始有些恼怒的感觉,那些丝丝缕缕被他刻意淡忘的事情又从记忆里翻了出来,想不到他又要和同性恋搭上了关系,自己看上去就是喜欢男人的吗?恼怒中,齐恒的那注视着自己的温柔的目光,又让他生出留恋来,他看自己的时候是不一样的。那种目光如春光一样和煦而温暖的照着自己,好像在问,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心房打开呢。他在贫瘠的感情沙漠里走的很辛苦,而齐恒的目光有一种宛如甘泉的力量。这种隐秘的留恋让他不知所措,在面对齐恒的时候,时时怀着一种警惕的心思。

  然后齐恒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他记得齐恒之前说过,他寻找了他很多年,记了他很多年,这样的感情真的可以这样说放就放吗?难道齐恒只是编了一个故事,他是个作家,说故事应该是手到擒来的。这是齐恒追求人的一种方式吗?他已经拒绝了齐恒,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他的行为,也没有必要感到失望。

  可是,齐恒一双如水晶一样透明的秋水眼,盯紧了自己,让自己连拒绝都说的那样仓皇,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,一转眼,齐恒竟然就毫无心理负担的离开了,很显然自己只是齐恒人生中一个微小的片段。

  

  在单位食堂买饭的时候,张日山碰到了文学编辑室的同事小郑,聊了几句,张日山问,怎么前几天没见你来买饭。小郑笑着说,你都不关注单位的微信群吗?最近“湖南省图书官配会”在咱们市举行,我们室都去参加活动啦。张日山心中一动,问,有什么新闻吗?齐老师有没有去?小郑问,齐恒老师吗?去了啊。他那本书是面向中小学的,有些中小学图书室比较感兴趣,所以主任特意找齐老师去做了些活动。

  张日山问,齐老师现在在长沙吗?小郑诧异地问,在吧。你怎么对齐老师这么感兴趣,你们有业务往来吗?张日山慌忙说,没有,就是随口问问。小郑都是笑起来,你怕什么啊,就是和你开个玩笑。

 

九月

  今天是八月十五,张日山在家坐立不安的宅了一天,眼看夕阳把天边染成红彤彤的一片,才按耐不住出了门。他不知道齐恒在不在家,只是循着本心,开车来到齐恒的住宅区外边。天色渐渐黑了,他之前路过几次,说是路过其实也算是刻意过来的,当然他的心里下的定义是路过。

  他记得齐恒的公寓门口有一片小广场,广场上有一些健身器材,还有一个涂着大红油漆的秋千架,和《甄嬛传》里的那个煞风景的秋千类似。

 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秋千是因为有一次他在家吃饭时,他大哥的女朋友尹新月一边看着《甄嬛传》,一边在那里吐槽,一会说这个秋千丑死了,完全丧失了“墙里秋千墙外道,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,多情却被无情恼”的意境,一会说皇上那么丑,小主们还不如搞搞百合来的爽快。他大哥故作生气的翻了个白眼,说,别瞎说。你别教坏小孩。尹新月哈哈大笑说,我说的是实话。就皇上那个样还不如你们哥俩长得帅呢。是不是呀,老公?

  现在天色渐暗,那架大红的秋千,变成了浓黑色,配合着有些剥落的油漆,倒是比白天的时候顺眼些。张日山看到秋千上坐着一个人,微微垂着头,看身形不像是小孩子,小孩子也不会在八月十五的晚上一个坐在秋千座椅上。一定是一个孤独到极致的人才会安静无声的坐在那里,脚尖点地,微微的晃动着秋千。

  向前走近几步,张日山才发觉那个人是齐恒,他的嘴不自觉的张开,空气中的氧气突然变得太过稀薄,一种陌生的叫做心疼,无措的感觉拉扯着他的心脏。他继续向前走,然后开口说,齐恒。

  齐恒咦了一声,抬头看他,说,张日山,你怎么在这里?

  张日山答非所问,说,你回长沙,怎么没有联系我?

  我以为你并不想见我,所以……你来找人吗?这个小区有你的朋友?

  张日山扬了扬手里的月饼说,不是。家里月饼太多了,我哥让我给朋友们送点。正好路过这里,想起你好像住在这,给你送一盒。

写文就是让我萌的cp愉快的谈恋爱,绝不能允许,磨磨唧唧的搞暗恋搞个没完。必须开撩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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